本集要点
1. 神经科作为研究脑部神经疾病的科室,医生所需学习的知识往往有很多,未知的问题也更多;
2. 神内科医生的常用查体工具:瓦针轮、瞳孔笔、叩诊锤、音叉......
3. 神内科的查体是为了更好地进行疾病定位,与仪器检测同样具有辅助作用;
4. 神经内科的大致诊疗范畴:大脑疾病、脊髓及外围,神经性疾病、免疫病,面神经炎,先天性的肌肉疾病,部分精神类疾病等;
5. 与神经系统相关的疾病都归神经科管,以是否手术来区分科室神经外科与神经内科;
6. 近些年来,人们更关注“老年病”与社会整体的人口老龄化有关;
7. 随着整体社会医学的进步,及早地确诊,构成了某些疾病“年轻化”趋势的假象;
8. 年轻人易得的神经元相关疾病及症状:睡眠障碍,头晕、头痛,面神经炎,脊髓炎,面部痉挛等;
9. 医院内部的“绿色通道”分别为胸痛与卒中患者开放,一般可以尽快地实现疾病的诊断和治疗;
10. 脑梗溶栓拥有黄金的急救时间,从发现症状到诊断、溶栓的需要在4小时内;
11. 神经性的疾病不可逆,但仍有治疗的方法可以努力;
12. 面对被“污名化”的神经性疾病,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与患者学会如何积极地与它共存;
13. 交感神经痛的转诊和判断机制、失眠的三种不同症状与对策、神经性疾病的日常症状判断等。
文稿
你好,我是王兴,欢迎收听每个人的疾病课。
在现代生活当中,我们除了有身体上的不舒服和疾病之外,很多人其实也会有神经和精神相关的一些不舒服,比如像失眠、神经衰弱,还有头晕脑胀、眩晕等等。之前我在节目当中也经常对于神经内科“出言不逊”,经常会吐槽,就是说诊断很多,但治疗很少。
那这一次我们就有请到一名“正规军”出马,她是来自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宣武医院的一名神经内科的主治医师梅珊珊老师。
梅珊珊,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主治医师,医学博士,主要从事帕金森病及运动障碍疾病的临床和科研工作。
中国康复医学会帕金森病与运动障碍康复青年专委会常委,中国微循环学会神经变性病专委会青年委员会副主委、副秘书长。开设“珊珊说帕”科普教育公众号及“珊珊说帕”抖音号,为帕金森及运动障碍病患者提供丰富、专业的疾病资讯。
那么宣武医院呢,也可以被称为中国神经内科的天花板,我们就来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
王兴:
那能不能请梅老师帮我们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这个求学跟工作经历,我们的听众朋友都很感兴趣。
梅珊珊:
求学经历吗?我觉得好像现在大部分人会想,如果我有孩子,一定不让他学医。
王兴:
当时您的父母亲是怎么想的,让您来学医的。
梅珊珊:
所以你知道这就是我人生的自由度,我高考的时候就专业完全是我自己来选的,没有父母的选择。所以你就知道孩子那个时候有多么得无知,“无知而无畏”。只因为高中的时候觉得生物很有意思,然后就想当然地觉得医学和生物很像。其实那时候也没有很神圣地说我要治病救人,没有这样的想法,就觉得说学医还蛮有意思的,然后就投入其中了。不知道就在这个“贼船”上被绑了这么多年。
1. 为什么会选择“神经内科”专业?
王兴:
那当时是怎么选择这个神经内科这个专业的?
梅珊珊:
如果从更加堂而皇之的角度来说,我喜欢形容说,神经内科特别神秘,因为你要去钻研的是人的大脑、人的神经,对吧。但是实际上又回归到那个无知而无畏(的状态),其实是当时不太了解。不能把我自己说那么高大上。
我觉得应该还是要说一下,其实是因为在这个学医的过程当中,真的能够坚守在医疗行业当中,我们的医生们一定还是内心里头抱有了对医学的这种向往。有的时候我是说医生有点清高,为什么?其实就是因为医生会觉得我是在治病救人,我体验到那种神圣的感觉。但实际上是什么呢?是我们从治病,从医治人当中去获取成就感,我内心的满足感其实就来自于这儿,也就是为什么就算你付出再多的辛苦,在这中间你也会觉得很值得。
为什么后来去学神经内科?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对神经科有多么深入的理解,只是因为我选择了医学这条道路之后,我来到我实习的医院。然后那个时候其实想要找到一个就是更好的平台,希望自己能够在医学这个方向上做出更多的工作。所以当时其实是我到的医院,就是现在我就职的医院宣武医院这实习,而宣武医院最好的学科就是神经科,所以其实是因为我在本科毕业,当时要保研的时候,还是那么无知而无畏地选择了神经科。
王兴:
这里我必须要给大家先铺垫一个背景常识。梅老师肯定不好意思去讲,我帮她讲一下,因为我在北京长大,我对于宣武医院的神内科太了解了。在中国可以说最好的,我们说神内和神外,神外的话天坛医院可能是第一个想到的,神内的话就是宣武,这个基本上没有什么质疑的点。所以说在宣武医院神经内科,那可以说是宣武的学霸们的一个首选,就不选神内都不能证明自己是个学霸。
梅珊珊:
对,所以那个时候其实我是因为,肯定一下我是个学霸。
我是因为本科读完了之后,我们有保送研究生的机会,可以进行学科选择的时候,那当然就想说自己要选最好的,所以就选择了神经内科。其实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到原来神经内科有这么多的困难要让我来面临,因为是神经内科,真的相较于其他学科来说,未知的东西太多了,然后不是那么的具象化,我觉得就是有很多学科东西是很实实在在的,放在那的,神经内科的东西有很多,我们是要靠想象的。
王兴:
您不要自己先把自己否定,这个是我留着后面用来奇袭您的部分,就是神内感觉了解很多,但是能做的又很少。
梅珊珊:
对,是的是的。
王兴:
对,这个不着急,我们后面还有的是机会来奇袭您。但是感觉梅老师很好玩,真的很有意思。说个题外话是,是央视新闻的朋友推荐您的。他说您特别好玩又善于表达,思维又清晰。然后我们又很紧张,因为没见过,所以就感觉会不会很拘谨,现在感觉就完全不会。
梅珊珊:
其实我看完你给的这个提纲之后我就还很喜欢。因为我其实参加蛮多这种访谈类的节目,但其实大部分的节目主题就会相对的要更严肃一些,因为医学其实会偏严肃。
王兴:
对。 因为我们这档节目其实主要还是希望给一些真正对医学,包括对人文,对社会科学有热爱的听众朋友们听的。所以他们更多时候不是希望用这个节目来寻医问诊的,更多时候是希望通过了解一个学科,包括一个医生的这个心路历程和一些思考来重新看待这个学科以及这个学科代表的一些医学特质,所以感觉还是挺适合你的。
梅珊珊:
那很希望你们的节目收视率高高的,然后能够吸引更多的优秀的年轻人走进医学。
王兴:
又找一堆人过来接盘吗?
梅珊珊:
对,我要不禁地想,就是在我老去的时候,我真的希望有很多年优秀的医生们。
王兴:
那等下次高考季的时候,请您来跟我们做节目,然后吸引一堆年轻的朋友过来学医。
梅珊珊:
太好了,太好了。我现在真的就是只要见到这个小孩们,准备要高考之前,我一定要跟他们宣扬一下,学医特别好。
王兴:
确实很好。咱们这个说法没有错,学医确实特别好,咱们忽略的是学医之后干什么怎么干,后面咱们先不讲,学的过程一定是没得说的,很有兴趣,我也觉得很好。
2. 神内科医生有没有哪些常用的医学“配备”?
王兴:
有听众朋友们首先很感兴趣的就是,像上回孙老师讲的是骨科的办公室,一般会有一架骨骼,人体的标本,在神经内科的医生办公室或者白大褂里面,有没有哪些别的科没有的一些特殊装备?
梅珊珊:
为什么我说神经内科其实还会蛮区别于别的学科的。大家可能对医生的形象,比如说内科医生,大家脑子里可能会想就是胸前挂一个听诊器,这个是去拍照的时候,挺经典的,我们就挂一个听诊器。然后,外科医生经常就是手术帽、手术衣,或者再来一个手术刀等等,当然不会举这个手术刀。但是有这个印象,这个形象一出来大家就会说这个是个外科医生,或者说是个医生,戴个听诊器。
但其实神经内科医生会很不一样。我的兜里也常年揣着一个包,就是我们的查体包。关于查体包,其实最标配的第一个是一个“叩诊锤”。以前那个老式的扣诊锤,它其实就是一个小锤子似的东西。
神内科“查体包”,从左到右依次为:瓦针轮、叩诊锤2个、音叉、瞳孔笔、一次性压舌板。
我记得我们会诊中心的老教授,他那个锤子太经典了。为什么说经典?就是因为他的锤子中间,它是一个铁饼,两头是橡胶的那种,然后你就拿那个橡胶的要去敲病人的膝盖,然后让膝盖能够跳起来就是“膝腱反射”。然后他那个锤子就已经把橡胶给锤没了。因为锤了太多年,以至于那个老锤子的橡胶完全都被锤没了,就快剩中间的一块金属了。
王兴:
对,太厉害了。这个像以前那个北大医院的内科医生有一个听诊器,他的那个上面没有膜,就不知道是靠什么听诊。
梅珊珊:
这个叩诊锤是我们很经典的一个东西。然后为什么说我有一个包。然后下一个东西就是我们现在扣整锤被那个改良了之后,这头是锤子,另外一头它其实是一个尖一点的。
王兴:
可以搔刮的那种。
梅珊珊:
对,就是我们要去刮病人的脚,要看病理症。
所以病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天我们院长来还刚刚说,我们的老教授上来就要脱病人的袜子。然后病人说:“老教授来了之后都要脱我袜子”。后来院长说我们这老教授脱了几十年的袜子,你不让他脱他都难受。
对,就是上来要先把 病人袜子脱下来,我们要划一下病理症,就在脚底下划一下。这个是我们很重要的工具。
梅珊珊:
还有一个就是音叉,音叉也是我们会经常带的。
其实耳鼻喉科有的时候也会用到音叉来测听力,然后我们就会用锤子敲一下音叉,但是我们一方面来测听力,另外一方面把音叉放在身上,会问病人有没有那种震动的感觉,那个其实是查感觉用的。
王兴:
好像是说有的是鼓膜传导,也有的是骨传导是吧?
梅珊珊:
对,那个就是查听力的时候,我们会先把那个音叉敲一下,嗡嗡响,搁在耳朵旁边听是,就是空气传导。然后还会把那个音叉放在耳朵后头。
王兴:
对,气导跟骨导。
梅珊珊:
对对,气导跟骨导,很专业呀。
王兴:
我当时写神内科学习可认真了,记了好几本笔记,真的很认真。
梅珊珊:
那你怎么没有当神内大夫呢?真是太遗憾了。
王兴:
当时真的是看了好多病,什么硬化症吧,还有什么横贯性脊髓炎吧,反正就是啥都学得可明白了,哪传哪,真的是学得特别厉害,后来就放弃了。
梅珊珊:
神经内科没有成功地吸引到你,一看就是没有我去做宣讲。
王兴:
对,我跟你讲一个笑话,就是叩诊锤这个事情是我当时有一次去美国开会(肺癌大会),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了,就当时好像找了一个背包,从橱柜掏出一个背包,大一点的,然后就背着开会去了。结果过美国的安检的时候,他们就查出里面有一个叩诊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肯定是上学的时候不小心扔里边没拿出来。
然后,因为美国那会儿查恐怖袭击这玩意查得很严,然后我就被拖走了。他们让我讲这玩意是啥。但是我又很困惑,我又很难解释这玩意是个啥,我就一直在这查这个单词怎么拼,然后查出来了就是这个玩意,那他们也看不懂这是啥,我就开始跟他们解释这玩意应该怎么敲,然后你看我一敲这你就有膝腱反射了。对,这是我查体用的。整了半个多小时才证明我不是恐怖分子,这个玩意是我当医生用的,真的搞死我了,以后我就把它就拉黑了,再也不会拿它了。真的太苦了。
梅珊珊:
看来这叩诊锤是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是吧。
王兴:
对,我就赶紧把它扔掉,这辈子千万不要再出现在什么地方了,太可怕了。
梅珊珊:
对,你看,这个工具对我们太重要了。
3. 神内科的诊疗范畴大致包含哪些?
王兴:
有朋友问神内科治疗的范围,简单说说包含哪些?就是治哪方面的病,大概跟我们讲一讲。
梅珊珊:
大家讲到那个神经内科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就是这概念很模糊,就是不知道说到底神经内科治什么病。但其实神经内科治疗的病,它的范围特别广。
首先是大脑,大脑里所有的这些病我们都管,然后到脊髓病我们也都管。然后从脊髓到外周,它其实到周围神经,我们也管,然后从周围神经到肌肉,这些肌肉的病我们也管。所以其实就说神内科治疗的疾病范围还是挺大的。
那脑子里头比较常见的就是咱们知道比较多的像脑梗,也就是大家说中风,脑出血,有些人说叫脑溢血。像是脑炎,癫痫,就平常说羊癫疯,癫痫。然后现在大家关注会特别多的,就是一些神经变性病。比如说像以前叫老年痴呆,现在叫阿尔兹海默病的。
神经病里头还有一大类,就是我自己的专业方向,就是帕金森病,手抖、动作慢这些,这一大类都叫神经变性病,就是它其实是脑子退行,就是脑子老化的表现啊。那这些其实都是脑子里头的病。
当然除了最经典的这些疾病以外,脑子里还有很多别的病。就像一些免疫病,然后包括当然也有肿瘤什么,但这些可能就会更多地偏向于去神经外科了,因为他们要做外科手术治疗,这些就归他们来管了。然后到脊髓。其实刚才你提到那个脊髓炎,然后像多发性硬化,它脊髓上也会有一些表现。
然后像是脊髓的血管畸形,当然脊椎血管畸形会更偏向于神经外科,因为他们要去做手术。然后再往外就是周围神经的问题。比如说很经典的面神经炎,很多人就说我怎么突然嘴歪眼斜了,就是面瘫。还有就是三叉神经痛,好多人说我怎么脸这一阵一阵疼,以为是牙疼,结果还查半天,其实是三叉神经痛。
然后还有什么呢?还有都是外周的疾病,像糖尿病引起来的手麻、脚麻的周围神经的病变,这些都是周围神经的问题。那么再再往出走,就是周围神经它会支配肌肉,也就是肌肉的疾病我们也管的,比如说像重症肌无力,病人的主体表现就是肌肉力量不足,浑身无力的这些情况。
王兴:
这个我们也管,也是我们科的。
梅珊珊:
对,你们也还是会碰到这样的病人?
王兴:
对。我们会切。
梅珊珊:
还有就是一些先天性的肌肉疾病,比如说腓骨肌萎缩症疾病等等,这都是跟肌肉相关的,这些我们也都管。所以没法列得很全了。这里头就是大概简单地把这几块的那个都涵盖一下。
我们可能也还会涵盖精神方面的一些问题,就比如说焦虑、抑郁,然后认知的下降。这些跟精神相关的包括像抽动症,跟精神科相关,有的时候也会找到我们,有一些交叉。
王兴:
那如果精神科找到咱们神内之后,咱们一般会转诊到精神科还是也可以有相关的资质可以去处理呢?
梅珊珊:
我们也会处理。就是简单的话,就比如说病人有轻度的焦虑、抑郁,睡眠障碍,来了之后,一般我们也会处理。就那种特别重的精神类的疾病,比如精分或者重度的抑郁,还有躁狂这些,这个我们处理不了,就得转精神科了。
4. 神内科和神外科疾病的界限是什么?
王兴:
那这个神内跟神外之间,它的界限一般在哪里? 您可以跟我们讲讲吗?
梅珊珊:
我不知道大家对于内科跟外科,其实咱们都是业内的人,可能就会很清楚。
我觉得简单来说,内科就是用药,外科就用刀子,其实神内、神外大体也可以这样理解。也就是神经内科的主要的武器是用药。
当然我们也还有包括别的,比如说一些物理治疗,像什么经颅磁刺激技术(Transcranial Magnetic Stimulation, TMS,是一种无痛、无创的治疗方法,磁信号可以无衰减地透过颅骨而刺激到大脑神经,实际应用中并不局限于脑部的刺激,外周神经肌肉同样可以刺激),然后包括一些康复训练的内科我们也会做。但是我们主体的这个武器是药物。
那外科就像神经外科,那它一定是要用刀子,就是要有创性地这样把脑袋给打开了。或者是神经介入治疗,就是像我们做支架什么的,现在国内就会有一些有点中间的成分,就是因为他对开的刀不够大,大的那种一定不会有歧义的,他开的刀不够大的时候,内科、外科可能就都会来做。
王兴:
对,这个问题其实我刚刚本来想问的,我又克制住了,就是关于这个介入治疗这一块,因为它就是属于特别有意思的一个点。这个我们在前面的课程当中其实也分析过,为什么科室分内科,和归外科管,而介入科就是介入,放支架,有的时候内科也做,有的时候外科也做,对吧,它就是属于一个中间地带。所以看医院给谁,就谁做,或者谁捞到了就谁做。所以它是一个很特殊的这么一个存在。
那其实我们刚刚总结下来,梅老师给我们分析得其实很有系统性。我自己感觉就是神经内外科,它和我们胸外科它的这个划分不很一样。我们胸外科其实它不是一个系统,它其实横跨了呼吸系统跟消化系统,还有非这两个系统之外的疾病。它主要是针对一个部位,对吧,针对我们胸腔这个部位去做的外科。
但是神经内核它是根植于一个系统,就是神经系统,不管你是在任何地方的,只要是和神经系统相关的这些疾病,那其实说句白话,反正就是别的科处理不了的这些神经的疾病,都归神经内科管。可以这样理解吗?
梅珊珊:
可以这么理解,但实际上我们也处理不了。
王兴:
对,至少是可以给我们一个方向,到底它是不是该处理,如果不处理我们有什么办法,至少是能够我们一个大概的方向。
5. 查体,在当下医疗系统中的作用逐渐减弱了?
王兴:
我们刚刚讲过这个查体,比如说我们用这个锤子去敲,他很想知道敲的原理是啥,或者说音叉的原理是啥,能不能跟我们分析一下,为什么要敲来敲去的?
梅珊珊:
是这样,就是我们敲的时候其实是在敲那个肌腱,就是比如说,我们平常会敲手腕的这个部分,咱们腕关节往上一点,这个地方我们敲的是桡骨膜,然后再往上我们会去敲肱二头肌的肌腱和肱三头肌的肌腱。
正常状况下就是,当我们敲击这个肌腱的时候呢,它是会产生一个自然反射的,这个是咱们人的正常反应。就是当你敲击肌腱,这个肌腱相关的肌肉它就会收缩。比如说我敲的是肱二头肌的肌腱,一敲,他的肱二头肌就会收缩一下,所以这个胳膊就会往里缩一下。
比较经常的我们还敲膝腱,一敲,咱们这个腿就会往前蹬一下,实际上都是敲击肌腱之后的肌肉收缩的一个反应,这是人正常会有的。但是当我们的神经系统出现病变的时候,它的这个肌腱的反射就会发生变化。
如果是周围的肌肉或者是周围的神经,就是外周的部分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再去敲,怎么敲它也敲不动了,它就是不动。那如果是脑子里头的这个出现问题的时候,或者脊髓等等这些部分出现问题的时候,它就是我们叫高级中枢出现问题时,它一敲就会特别的活跃。所以我们是通过这个去判断它可能是外面出现问题还是里面出现问题。
所以这个是我们去用小锤子敲来敲去,大家也不明白我们到底敲什么。但其实敲,我们就是为了看它到底是强了弱了,然后来判断它到底是外周有问题还是中枢有问题。
王兴:
我有一个自己的小小的迷惑,因为我之前也不能叫吐槽,就之前看到了很多神经内科医生,他们各种敲,敲完之后他又要看片子,最后他还是根据片子的那个地方来定到底该怎么去进行治疗。
那我就想问一下,在我们当下看来,那这个传统的查体,它的地位是在下降吗?或者说它的这个权重是在被削弱吗?感觉上。
梅珊珊:
不是。为什么我们现在最高级的专家,像在我们那个神经内科领域最高级的专家,他的查体的技术一定是最强的。就是他的查体的能力真的就是全身上下,他能把每一个角落都给你查得特别清楚。
王兴:
脱袜子脱得很专业。
梅珊珊:
对。那不是脱袜子,是从头到脱到脚,哪都能给你查清楚。
但是查体是这样。就是它是从查的过程当中的这些蛛丝马迹里头去找,我们叫做定位诊断,就是我们需要查出一些体征来帮助我们去定位,帮助我们去思考。因为定了位之后,我们就要针对这个位置来进行相应的检查。
因为就比如说一个病人来了,说实在的神经内科的检查非常非常多,所以我经常在门诊就听见病人来了之后,我说我考虑你是个什么病,你可能要做一些检查,他就跟我说我检查都做过了,我说那真不是,就是你说的做过的那个检查,跟我说的这个检查真不太一样。
也就是我们会第一步先通过体格检查来确定可能是哪些地方发生问题了,然后针对这些地方再去做相应的那些辅助检查。而辅助检查出来的结果其实是为了帮我们更进一步地去定位。
当然也有可能说辅助检查出来结果跟我查体查到的,它不是能够完全对应得上的。那我就要看我查体查到的这个东西证据更强,还是辅助检查的证据更强。
因为神经科的很多辅助检查,它也有帮助,但它证据就会偏弱一些。所以我们其实这些都是辅助,无论是我的查体还是外在的检查,它都是辅助检查,都叫辅助检查,最终都是综合定位的。
王兴:
明白,其实比如说像一个人,他发生了这个比如说脚或者足的问题。但是究竟是从脑产生的这个病变,还是从脊髓发生的,是胸椎、颈椎还是腰椎发生的这个问题,那可能这个范围是很广阔的。
所以如果说让一个人从头到尾把所有神经科检查全来一个“大保健”,全一套,那确实耗时、耗精力,还有耗金钱是很大的。所以我们通过查体可以把它局限在一个部分,再步步为营地去推进,是吧?
梅珊珊:
对,是的。
就是比如说我一敲,膝腱反射它是活跃了,但我上肢一点都不活跃,可能我就只需要做个腰椎的核磁就好了。如果我一查上下都活跃,可能做个颈椎的核磁,但是如果我不敲的话,那有可能我就把它从上到下都要查一遍。
所以对于病人来,如果敲一敲(排除),也不花钱,对吧。
王兴:
对。所以其实我个人感觉就是在医学这个领域这边,从技术上学习不是那么的难。你就说我完全没有医学知识,我学个查体,我就天天学,天天学,我学个俩月,学个仨月,我怎么也能学会。但其实如果把一个人当成一个整体去思考的话,他其实才是像首师大医院,像宣武医院这样级别的医院,它才应该做的事情。这是我的一个个人感觉。
6. 近些年,神内科的疾病谱有哪些变化?
王兴:
另外就是有一个我们每一集对谈的一个核心问题。这个核心问题就是,在您看来,我们这十年或者二十年来,疾病谱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比如说,年龄上患病有没有什么变化?患病群体向年轻人转变的趋势,或者某些特殊职业有没有一些好发的倾向,能不能帮我们分享一下?
梅珊珊:
从神经科角度来看,我觉得实际上是和咱们整个大的人群的比例发生变化是有关系的。因为咱们现在说得非常多的就是老龄化,老龄化其实是越来越显著的。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就像这些年启动的“脑计划”里头,实际上也会更加去关注老年人容易得的病。
比如说我刚才提到的神经疾病,像阿尔兹海默病,像帕金森病,还有像脑血管病。为什么这些我们会越来越关注?其实就是因为老人在我们大的人群里头占的比例越来越高,而这些病也就是更好发于老年人,所以我们也会对他付诸的精力越多。
那在早先的话,咱们整个年轻人比例要更多的情况下,我们可能就会更关注年轻人得的病,或者说孩子更多的情况下,我可能就会关注那些遗传病,因为孩子更容易得病,更多见,对吧。
那就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来看,就是和医学的整体发展有关系。什么叫和医学发展有关?就是比如说即使是我们在关注老年人这个疾病的时候,还是拿我最熟悉的帕金森病这个领域来说,那大家就会觉得说,帕金森似乎越来越年轻化了,因为说它是个老年病,那为什么现在感觉四五十岁的人,甚至更年轻的人都会有发现被诊断为这样的疾病。
实际上不是说这个病整体发病前移了,而是我们更早地去就诊,更早地去发现了这个疾病。因为以前可能就像没有这么多的这个科普信息,对吧,我们没有这么多线上的课可听,也没有这么多有趣的App让我们去了解这些科普知识。
所以在大家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就觉得我动作慢,就慢一点,我手抖就抖一点,我这边胳膊不灵活,可能就是腰椎、颈椎的事。但是当有了这么多信息来了之后,他又发现那我是不是得了帕金森,我得赶紧去看,结果一看确实是,所以其实是诊断的概率增加了,而并不一定说是发病的(年龄段前移),因为按它的病理变化来说,它还是要倾向于老年人。
王兴:
对,所以我觉得其实这跟我们那个肿瘤也有点像,就现在的这个社会的媒体导向,更多是顺应一些年轻人想听到的说话的方式。大家都想听这个肯定是疾病更年轻化了,年轻人压力大,所以更容易发病了。而且老熬夜,所以年轻的女孩得胃癌了,肯定是这个社会的问题。
但其实在我们看来大多数的肿瘤,它不是发病变早了,而是我们更早地去通过检查发现了。所以其实我觉得我们的这个聊天其实咱们的价值观还比较一致,我不是很想特别适应大家的这样一个说法去说,而是要我们认为比较有根据的这些话,确实是这样的。
梅珊珊:
对,我特别同意,就是因为我觉得参加很多这种访谈类节目,他们经常就会希望说到是不是这个病年轻人容易得?我说真的不是,只是我们更早发现了。
王兴:
然后他们他们就黑脸,怎么你专家不按我们剧本走。
梅珊珊:
对,下回不请你了。
王兴:
因为他们都希望这个受众更多是年轻人,都希望说点年轻人喜欢听的,然后让我们注意一下生活方式,让我们早点休息,就说点这种话,对吧。其实差别不大。
王兴:
因为我以前也感觉,我刚上学的时候学神经内科的时候就学到有一个疾病叫...神经元,不能动了。
梅珊珊:
运动神经元病,就是霍金得的那个病。那段时间很火,也就是“渐冻症”,肌萎缩侧索硬化症。
王兴:
对,这个病。因为霍金是天才,然后我想我也,对吧,有这种天才的这个细胞。所以我就看这个胳膊上老是有一块肌肉一直在颤动,然后赶紧去查一下。
诊断的第一条是早期就是竖颤还是先颤?
梅珊珊:
对,比较白话就叫“肉跳”,就会觉得肉跳。
王兴:
对,就跟眼皮跳一样,这老是肉跳。然后我就问老师我这个玩意会不会是早发症状出来了?他说没事,我感觉好像真的是神经内科的疾病,博大精深。
我估计和我一样,很多年轻朋友都是总是怀疑自己得大的病。那您看的年轻人患者主要是有哪些?虽然我们不说什么帕金森这些,就是有哪些年轻人最容易得的神经内的这个疾病,能帮我们分析一下吗?
梅珊珊:
睡眠障碍
其实年轻人我觉得说实在话,尤其咱们现在的这种工作模式下来,最常得的其实是睡眠障碍,睡不好觉。睡眠障碍可能是我们就是接收到的比较多的是青年发病的。
头疼、头晕
然后另外一个是什么?就是头疼和头晕。这个也就是我们在出普通门诊的时候,因为我们现在出的比较多都是专科门诊了,大家一找就是这个专业方向,所以我接收到的更多是我专业方向上。
但是在出普通的这种综合门诊的时候,见到最多就是年轻人来说,头疼。然后你就得使劲地查,因为头疼的原因又特别多啊,然后恨不得从心脏到血管什么都得查一遍,然后也可能查完了最后也没什么事,但是头疼的发病率就非常高。
还有这个头晕也是。但实际上头疼和头晕确实里头有很大一部分和咱们的工作压力大、紧张、焦虑其实都有关系,我们会觉得这里头一半的人可能查完就都没什么事,他都可能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面瘫
那还有就是会比较好发于年轻人的,就是像那个刚才前面说到面瘫,就是面神经炎。这种其实是年轻人特别好发,因为它的高发年龄段其实就是在年轻人众。
脊髓炎
然后还有什么呢?相对少见一些的,年轻人好发的像刚才你提到脊髓炎,其实这种老年人是相对比较少的,而更多的就出现在年轻人中。
面肌痉挛
还有什么呢?还有就是我到我们门诊会比较多的就是这种挤眉弄眼的,就是眼睑痉挛,面肌痉挛,这种基本年轻人较多见。
王兴:
刚才有一个小问题,是我一直这个有点小疑惑的,这个面瘫很多替代治疗的方法,扎针灸,喝中药这些能起到帮助吗?还是就单纯的是自然康复?
梅珊珊:
不能单纯自然康复。从我们的治疗角度上来说,它早期其实要经历一个面神经水肿的过程,其实减轻面神经的水肿还是我们会核心要做的事情。所以这时候早期使用激素是我们我会比较积极用的。
那除了激素以外,就是这个我们还会配合像营养周围神经的,像B1、甲骨氨这些营养神经的可以配合用,当然也跟他的得病的原因有关系,有些人可能是病毒感染引起的,我们还会加一些抗病毒的药,然后同时合并扎针灸,和局部的这种热疗、理疗什么这种的,它会恢复得更快。
王兴:
明白,因为这个东西我估计很多听众朋友会很感兴趣,因为我们的听众普遍还是年轻人多一些。
梅珊珊:
对,尤其夏天,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刚刚做这个专题,就是一到夏天就很爱做这个专题,“一吹空调,就嘴歪眼斜”,就是这个问题。
王兴:
这个有关系是吗?就是吹凉风啥的。
梅珊珊:
对,有关系。为什么呢?其实不是说吹凉风造成的,而是因为,包括像孕妇就比较容易出现坐月子不能招风,一招风就容易嘴歪眼斜,但其实不是。
王兴:
是免疫力低下了,对吧?
梅珊珊:
对,免疫力低下。包括夏天你很热的时候突然吹很凉的这种空调的风,那是一下子免疫力不行了,就病毒感染了。其实就是病毒感染之后激发的面神经炎,所以嘴歪眼斜了。
王兴:
对,其实像医生看到很多媒体,包括朋友圈的新闻的时候其实都不是那么的上头,就感觉跟普通的朋友一样,就是一看就觉得这个东西肯定是谁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怎么改。但其实很多你要用科学去分析的话,不是那么有根据的。当然这个说远了。
7. 神内科有哪些最为危急、最具风险的疾病?
王兴:
我们再说一个跟神内相关的一个问题,神内的病人有没有哪些情况是最危急的或者说最有风险的?或者说就是我们通过神内的一些神奇的技术,可以让这个病人立刻从一个危急(状态)转危为安的。有没有这样的一些场景,就是很电视剧化的一个场景。
梅珊珊:
肯定是有的。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就是经常会聊到的“绿色通道”。简单理解就是非常快速的一件事情,咱们如何能够快速达到?那么,在医院里的绿色通道,我们简称叫“绿道”,“绿道”干嘛用的?其实就是为了治疗那些最为危急的疾病。
那这个绿色通道为谁开放呢?其实目前我们医院为这个两大类疾病开放,一个就是卒中的绿色通道,还有就是胸痛,其实就是为了心梗开放的,其实都是为了心脑血管疾病,一个脑梗一个心梗来开绿色通道。
为什么呢?因为在他的这个最危急的这几个小时里头,如果他能够及时到医院,在我们这里来说叫治疗的时间窗里头,及时地给予溶栓药的话,那它很有可能就不会造成(严重损害),让它的这些功能都是可逆的。在这个状况下,他的脑梗还没有完全形成,这个血栓是可以完全溶开的。那就是说,原来比如说一边瘫了,他还是可以恢复的。
所以我觉得这个应该是在神经科来说最为紧急、最有风险,也是最值得去治疗的,也是我们能够在第一时间能够给予治疗的一个疾病。所以绿色通道我觉得这些年在咱们国内其实还是运转得特别好,在很多的医院都铺开来做,还是能够第一时间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王兴:
那您能帮我们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假设一个患者在密云,那他想来宣武,那他进入这个医院之后,怎样开展出这样一个绿色通道呢?就是它是怎么被一步步转诊,然后接受治疗的呢?这个流程是怎样的?
梅珊珊: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其实肯定是不希望说病人经过那么长距离的一个转运,因为那个时间窗是有限的,基本上我们希望在4个半小时以内就要给病人溶栓。所谓的4个半小时,就指的是从它出现症状开始,就是比如说他这会正吃着饭,突然说不了话了,一边胳膊腿动不了了。那这个时候就要立刻到可以进行溶栓的地方。
那你想,他从比如11点,他开始出现这个症状。但是很多人他出现症状不会第一时间打120,他会觉得我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先扛一会或者怎么样。那么这样就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那一两个小时过去,等他再叫上120,怎么找上家属过来。然后如果他再从密云转运到宣武,那基本上他时间窗就过去了,就没有太有希望说可以再溶栓了。
所以为什么我们现在这种卒中中心实际上要在各个大小医院要全面展开.让他们都具备有这个溶栓的能力,就是希望说,大家都能够在时间窗内及时地给予溶栓治疗。
那当然,只要他能够在时间窗内进入到医院里面,因为以前在没有建立绿色通道的情况下,比如这个病人来了,他到了我们急诊,可能他要经历先挂号,分诊,分诊完到了医生那,那医生再看完,再开出检查,病人再去排队交费,再排队做检查,拿回片子,然后医生再看完,再评估完......那不用说也是几个小时开外了。大家都知道这个就诊这么困难。
所以现在绿色通道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就是只要这个病人一到达医院,当然如果120已经判断了,那就更好。如果120没有判断他到达医院挂了号之后,我们知道他是脑梗的病人,这个时候就立刻我们会把我们专门有绿色通道的医生立马叫过来,他在10分钟以内到现场,然后给患者进行评价。然后这个10分钟以内,他要完成他这个CT的筛查,然后在半个小时以内把溶栓药给他用上。也就是说当患者就是进到医院到他用上药,半个小时。
所以这个就是把流程化在医院能够开展下来,因为你想半个小时里头他要完成一系列的东西,就意味着我们所有的这些收费检查都必须为他开绿色通道,他得是最快的。所以我们每个人来就这样,他那个检查单上都盖个章:“绿道”。然后他只要拿这个“绿道”章就是一路畅通,就特别快。
所以就是能从最初我印象中,我们在建绿道之前,一个患者按基本流程完成所有的检查,可能基本上要在3到4个小时。那现在就是这个病人检查到用上药就是半个小时。
王兴:
所以以前就是一个病人,就每个科挨个转就转一大圈。现在其实从一个大的设置上,其实是所有科室围绕着这一个病人转的,对吧?
梅珊珊:
对对对。
王兴:
我就是问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我们主要是想发散一下。
因为现在大家,特别是女孩子,有一种美好的养老设想,对吧。我们不要结婚了,也不要生孩子了。我们等老了之后,和闺蜜我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租个别墅或者盖个别墅,我们四五个姐妹们一起去养老,这个感觉是很舒适的这样一件事情。
但其实从刚刚梅老师的这个表述我们也要知道,这个山清水秀可能不是最重要的,你最好还是找一个医院边上,能在半个小时内到医院的地方可能可以迅速溶栓,还很关键。
因为啥意思呢?就是感觉上我们闺蜜们互相养老感觉是很美好的事情。但其实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个人,他因为脑梗他没有康复,那可能你后面这个端茶送水,这个端屎、擦尿、喂饭,这谁来管?如果说你在这个时候能够给他及早地溶栓,那他可能未来的20年就不用这样过了,还可以像正常人这样去生活。
所以这个也是给我们提个醒,山清水秀,不如家边上有三甲医院。
梅珊珊:
对,就是以前我也是发过这样的梦,就说以后要去哪盖个小别墅,然后在那养老。然后随着自己的年龄越长,知识越多,你就发现你得往得往这些医院去靠,因为都得让你的治疗能够及时,所以身边傍着个综合医院很重要。
王兴:
溶栓不就要用药嘛,您可以自己家里备一支。
梅珊珊:
对,我家里开医药库。
王兴:
这关键就是得先用这个查体手法确定是脑梗还是出血,对吧?别出血了,你继续溶栓了。
梅珊珊:
对,这个还有一个蛮有意思的故事是什么?就是因为咱们现在那个查是脑梗,还是出血,很容易。就是这半个小时以内我们能做什么?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检查就是CT。就是一做CT,你就知道到底是出血还是脑梗了,因为要出血了肯定没法溶栓了,脑梗才能溶。
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那就还没有CT的情况下,当然可能不是发生在我们这边的故事,我也是听老教授们说,就是在划这个病理症的时候,就是左边出现病理症,就是脑出血,右边出现病理症就是脑梗。
王兴:
这个有科学依据吗?
梅珊珊:
没有科学依据,这就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没有这些检测仪器。
王兴:
这个跟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有什么区别。
梅珊珊:
对,就是这样。所以就说实际上,现代的医疗手段确实给了我们更大的帮助,也让我们对于诊断会更加的确定,高科技带来的是不一样的。
王兴:
这个其实我虽然听过,就是课本上也学过,考试也考过。但其实让我自己看到的真正溶栓的病例其实感觉不是那么的多,就个人感觉。因为他不是说溶栓不对,而是说大多数人都没有处在溶栓的时间窗内。
刚刚梅老师讲了四个半小时内抵达医院并且完成这个流程。因为你刚刚说了,我们来医院你还得在“绿通”,在“绿道”你也得有个半小时、一小时这个磨蹭,停车时间那,可能动不动就超过四个半小时了。
所以现在在各个地区,比如我们就说密云或者说延庆,北京周边的或者上海周边的,那么这些地方医院它的溶栓也会像咱们这边这样积极可行,并且可靠吗?
梅珊珊:
实际上现在就是在地方的很多医院,因为现在这是国家卫健委牵头的项目,在建立这种高级的卒中中心和区域性的卒中中心。然后包括现在还有在建县域的这些神经疾病中心。
为什么?就是希望把这些技术能够下沉下去,就是让大家都能够用这项技术。因为实际上溶栓,你说它很简单,就是拿个药溶一下就好了,而且它都是标准的按公斤体重给,无非你就判断好它梗没梗,如果确定有脑梗的症状,但是和那个片子上并没有脑梗灶出现,那又在时间窗内,那就可以溶。所以技术上其实并不难,只是咱们前期的这个时间跟判断很重要。
所以这个确实是在国家的努力之下,咱们其实地方的医院现在的溶栓率是要高于我们这样的这种在北京的三甲医院,就是我们这样的医院。
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这样,因为大家往往是就都特别疑难、特别重的时候才到这来,相对轻一些,简单的好像基本上都在其他地方就都解决了。所以我们医院的整体的溶栓率确实是低的。但是实际上,在地方医院溶栓率还是非常高的,而且他们收治脑血管病也远远多于我们,我们其实可能更多的还是收一些相对疑难一些的疾病。
王兴:
对,所以这个问题其实很多听众朋友会很年轻,感觉离我们很远,但其实我要就是泼个冷水。就是我们很多时候认为我们的这个生活刚刚走入正轨,但其实我们的父母也刚刚进入了疾病的好发的年龄阶段,不管是肿瘤还是心脑血管的意外都可能会发生。
比如像我经常听到朋友圈里有发寻人启事的,就是家里老人走丢的,包括这个老人又心梗又有脑梗的,这都可能会突然出现。
所以如果说不管是我们自己未来去想闺蜜团养老也好,或者我们现在提早先了解一下。
如果我们家里老人不管在安徽,在江西在四川,那么他们如果发生意外的话,那如果他们想去求助,他们应该去哪个医院,最快去哪个医院有比较完备的溶栓急救的措施。那么他们如果住在很边远的山区,他们那边到达这些地方有没有一些快捷的路径,如果我们能够提前帮他们设置好,那可能一方面可以让他们安心,让我们安心。
另一方面一个小小的举动的改变,有可能一个人就从一个瘫痪20年转变为好好生活20年,他的这个生活质量和我们的生活质量其实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当然这个是我们的这个节目给大家提的一个小的建议。
梅珊珊:
对的,我觉得在这里我真的要附议一下,拿我自己的这个亲身经历来附议一下。就像刚才提的那个脑梗,真的不是只发生在老年人身上,因为我自己就差点“梗”了。
对,我出着门诊,这个故事因为太真实了。我自己出着门诊,去年的冬天,那天是整个冬天最冷的一天,然后我又刚好奔波在医院里头,然后没有穿我们的那个厚大衣,我就开始奔波去开会。然后完事之后中午没有吃饭就跑去出门诊。然后就在出诊门诊的过程当中,突然就说不了话了,然后一半边的胳膊腿就动不了。
然后当时我就只能待在那,就不能说话,可能这个情况持续了大概有10分钟的时间,然后我才慢慢地恢复过来。但是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我们的这个专业水平好像都没有发挥在自己身上,我当时第一时间没有想到要启动“绿道”。
王兴:
对,我刚刚想说“绿道”在哪里呢?还有4小时零20分钟的时间。
梅珊珊:
对,没有启动“绿道”。然后在我稍微能说一点话的时候,就赶紧把我旁边的同事叫过来,把我师妹叫过来,把我的病人先分流走了,因为约了一下午,得有二三十个病人,先把病人分流走了。
王兴:
大夫脑梗了,你们先等会。
梅珊珊:
然后问题是,我这边还没有说话还没有完全好,其实病人跟家属还在跟前,然后还在跟我说着话。然后我在想,可能要稍微等一会,我快脑梗了。
王兴:
对,那病人说大夫你抓紧给我看吧,再不看,你就不行了。
梅珊珊:
对,但是所幸我当时是一个短暂性的脑缺血发作,没有梗,就是后来10分钟之后,完全恢复了。然后把病人分走了之后,虽然我没有进入这个“绿道”,因为我自己恢复了,觉得像是一个TIA(短暂性脑缺血发作,是颈动脉或椎-基底动脉系统发生短暂性血液供应不足,引起局灶性脑缺血导致突发的、短暂性、可逆性神经功能障碍。发作持续数分钟,通常在30分钟内完全恢复,超过2小时常遗留轻微神经功能缺损表现,或CT及MRI显示脑组织缺血征象。)像是个短暂性的。
的确像是TIA,然后火速地给我自己去做了个血管超声和核磁,然后确定我也没有脑梗。然后后来是因为心脏的问题,还把心脏问题给处理,也就是PFO(卵圆孔未闭合)。
所以年轻人也会像我这样啊,突然就容易“梗”了。
王兴:
对,所以其实和这样的朋友还蛮多的,就是不一定是梗了,他至少是感觉突然间头晕,或者突然间的眩晕,或者突然间的直立性的低血压导致的。总之问题很多。如果大家不是说感兴趣,如果大家需要要的话,可以去找梅老师的那个门诊去看一看。
当然,如果你看到梅老师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先帮梅老师启动“绿道”。
梅珊珊:
对,发现我突然一边动不了的时候,那个赶紧帮我把“绿道”启动一下。
王兴:
对,全员拯救医生的行为。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这个体验一下作为医生救死扶伤的感觉,欢迎去梅老师的门诊体验一把。觉得我们聊得真的很有趣,感觉都还很真实很有趣。
8. 近些年,神内科有没有哪些疾病治疗的困境?
王兴:
下面其实想问一个大的问题,是我们对谈一个很关键的一个板块。就是我们站在神内的角度,我们目前从临床、医生、患者家属种种角度来说,就感觉神内目前最重要的一个困境是啥?就像我之前最想吐槽您的这个神内到底是不是所谓的什么都看得明白,还有什么都解决不了。当然除了这个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困境啊?
梅珊珊:
对,就是我们一直说“三不多”。第一个是神经内科能够诊断清楚的疾病不多;诊断清楚了有办法治疗的不多;有办法治疗,能治好的不多。这个确实是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
因为神经科需要我们去了解的东西确实太多了。但是我觉得从我自己从事神经科的这十多年下来,还是能够感觉到整个治疗的一个发展。
比如说,就还拿我自己比较熟悉的领域,就神经病来看,像帕金森这个领域。 我经常会和病人说我其实很喜欢帕金森病,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它这个有药可治。就是我给予患者药的时候他是有治疗体验的,就是他用上之后,他会觉得他的状况变好了。
但是实际上病人经常会告诉我一个词,他们经常喜欢用的叫“不死的癌症”。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词,他为什么用“不死的癌症”这个词?其实就是因为这个病它是一个慢性病,而且它还在逐渐地越来越重,而且它并没有哪一个药物能够治愈它。
所以这个其实是现在我们在治疗这些,包括像阿尔兹海默病都一样,这些神经的退行性的疾病,因为老化引起来的这些疾病,真的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至少我们不能去逆转它。就像我们不能返老还童一样,我们无法去逆转它。
当然现在确实有一些疗法,比如说干细胞移植。其实大家就是希望通过干细胞移植来返老还童,因为干细胞,对吧,来自于最年轻的那些细胞。那么当我把这些年轻细胞注入到我的身体里去的时候,是不是能让我焕发出新的青春的活力,那么我觉得这个可能是现在研究的方向。而且我觉得很幸运的是,我觉得我已经看到希望了。就是因为当我了解到这个疗法可以用来治疗帕金森病是在我上学的时候,也就是十多年前了。
而今天这个疗法已经开始被运用在人身上进行治疗,虽然它还没有就是正式地获批上市,但它已经开始用于人的治疗,所以还是能看到有很多方法,非常有希望的疗法有进展。所以有没有困境?真的是有。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觉得现在的发展非常迅速,然后也让我们越来越有希望。
王兴:
刚刚你提到那个阿尔茨海默,我多问一句。可能有一些朋友了解,在近期发生了一个所谓学术界的一个小地震,就是说以前最开始的研究它是错误的,所以后续的很多研究就出现了问题。那这个对我们目前的临床诊治有什么影响吗?或者能给我们讲讲这个科学八卦吗?
梅珊珊:
上次他们也约访谈要来聊目前这个八卦,我对这件事情其实是持相对保留的意见。
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所有的医学的发展都是螺旋型上升的,我相信就是在胸外科一定也是这样的。今天我们非常确定的一个理论,很有可能明天就被推翻掉了。就像我们在说帕金森病是神经系统疾病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说它是一个全身性疾病,所以其实对于一件事物的认识,一定是随着我们对它的研究的不断深入而发生变化的。
所以我在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其实大家都非常非常关注,都会觉得说包括这几年以来其实大家对AD(Alzheimer disease,阿兹海默症)关注的很多,而且有好几个AD方面的药物其实都宣告失败。在研究了很多年之后宣告失败,这是真是投入了数以亿计的钱进去,但是最后就没有产出。
那这些没有产出的原因是什么?我觉得可能还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做这方面的研究。
所以为什么,包括我觉得回溯到很多年前,因为我们在做我个人的研究,做帕金森的手术相关的这些研究,和神经外科去合作。实际上在许多年前,在刚开始治疗帕金森这些运动障碍疾病的时候是怎么治疗的?那个时候就把人的中央前回给切掉,因为中央前回就是管运动的,我这个手抖得很厉害,我就把它切了,他就不抖了。那个时候就用这个办法来治疗帕金森。所以大家可想而知。在那个时候的理解,就觉得这个治疗方式是很先进的,因为其他人不能去停止震颤,而我用这个方法可以治疗震颤。
所以我觉得,只能说我们在不断地前进。当然现在我觉得就是爆出来的这些研究的造假也好,包括一些论文确实有很多,相对不是让我们的医生也好,医学家也好格外认同的点。我觉得可能只能说我们努力做好自己,去问心无愧地往前去做这些工作。
王兴:
还是要让子弹再飞一会,因为有的时候再反转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我们胸外科以前认为一个肺有一个很小的肺结节,我们只要切一部分肺组织,肯定比切个肺叶要好,但现在就出了一篇很大的文章,然后证明它是一样的,对于肺功能来说,切除肺叶的也没有更不好,两个一样好。
那就感觉我们以前那么多的段切或楔形切除就白干了,感觉是帮病人省了不少肺组织,但其实从功能上还不如那个切肺叶的。
这就是说科学的研究很多时候获得的一个结论,它只是基于这个实验设计和基于统计学的方法所获取的一个结论。如何对结论的去解释,以及我们怎么去应用或者以后去改进,可能才需要我们这一代人不断地去进步,而不能单纯说科学造假,科学又失败了,所以我们就不行。统计学也只是一个讲故事的工具,它也不是真理。对吧?
梅珊珊:
对,是的。
9. 如何看待被污名化的“神经性”疾病?
王兴:
还有朋友有羊癫痫的问题,或者叫“羊角疯”的问题。当然这个我是一个打引号的,就是我的意思是有很多的疾病,比如像我们开玩笑聊天的时候说你是个“神经病”,你这个疯子,包括以前在旧时期,其实抽羊角疯的人会被人认为有被什么东西上身这么一个嫌疑,被狐狸、被黄鼠狼上身的一个嫌疑,对吧?
我想问的就是,在神内科是不是有很多类似于这类这种被污名化的一些疾病?它其实患病病的时候,病人的这个内在的病耻感很强,有没有这些例子?
梅珊珊:
对,我觉得其实羊角疯,也就是我们说叫癫痫,在我们的领域里,喜欢叫癫jian其实或者叫癫痫,就写出来自癫jian这个字也有中间是一个中间的“间”(为异形字,输入法暂无法显示),然后或者癫痫,中间是一个休闲的“闲”,反正都是一个词,就是从英文翻译过来叫epilepsy,这个实际上是大家非常害怕的一个病。
为什么害怕它呢?是因为大部分的人在它发作的时候就是全身抽,然后口吐白沫,全身发硬,眼睛上翻,然后牙咬得很紧。这种情况是非常常见的。那这个是大家很害怕的。
如果不是专业做这个的人看起来都觉得,这个怎么办,就觉得非常的危险。很早以前,就觉得他是不是受人控制了。当然实际上,癫痫,还有很多别的发作的类型其实更像受控制。
我们有一个类型叫复杂部分性发作,我们就曾经碰到过病人和三个朋友在打麻将,然后打着打着麻将,突然他就不知道了,然后他就不打了,站起来,就跑到他的屋里去,然后走了一大圈,叠叠被子、叠叠衣服。他朋友觉得很奇怪,他在干嘛也不理他们,叫他都不理。然后叠了一圈之后回来又坐下了,就醒了。他就又接着打麻将,他完全不记得这中间的那个过程。
王兴:
这不是梦游吗?
梅珊珊:
感觉有点那个意思,但实际上他那个时候就是天天发作,这也是发作的一种现象。
这些其实对病人来说,从他的这个心理上,精神上其实都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的。
为什么呢?因为他患病的那个过程是很可怕的,而且他患病之后自己也是很痛苦的。
那么这样的情况,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在做癫痫这个专业,后来转成做帕金森。那在做癫痫的时候,尤其很多还是孩子,那孩子们太可怜了,真的。
所以其实也是希望说,包括或这些癫痫的孩子也好,还有他们的家属也好,都是很可怜的,因为他们要不断地面临这样的折磨。所以还是需要我们去可能更多地去了解这个疾病,然后帮助他们。
梅珊珊:
那还有一大类,我觉得我还是要宣传一下帕金森领域。
为什么?因为帕金森的病人,他的这种病耻感也是非常非常明显的。所以有好多帕金森病人是不愿意走出屋子的。为什么他不愿意走出?他可能原来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但他得病之后他又不愿意走出去。为什么?他就会觉得我手在那不停地抖,然后或者我全身僵得都动不了。
我原来可以眉飞色舞地说话,我现在脸上都没有表情,或者原来我唱歌唱得特别好,现在说话声音都发不出来,这种情况就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特可怜,就会特别自卑。然后他就不愿意出去和朋友们交流。所以我就会觉得为什么我要不断地鼓励我的病人们,就是我无论是自己写公众号也好,做科普也好,都就都希望说能够鼓励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
我们也会经常的有一些病友的活动,就是让病友们一起,病友之间互相地沟通、聊天,做一些活动,他们就会很开心,就是大家都能各自反正都有这样的问题,也都能够互相理解。
所以可能我真的还是要呼吁大家要更加去理解这些病人,可能要更多地去帮助他们。或者说在某些情况下,尤其像帕金森病他是不太愿意去帮助他的,我们要开放更多的空间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独立地做这些事情。然后我们在周围默默地去保护就可以。
这个可能是很希望在这借这个这么好的节目来呼吁大家的,就是要对我们碰到这些病人给予更多的关怀。但是关怀不是说我们去同情他,而是给予他像健康人一样的对待,让他与疾病去共处。
梅珊珊:
我觉得其实就谈到另外一个事,就是最近我说我要给学生们讲课,讲到一个题叫“健康与疾病”。就是到底什么是健康?因为现在谈得上完全健康,就是你说咱们每一个人,因为如果从WHO(世界卫生组织)对于健康的定义来说,我觉得现在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真的是完全健康的,就是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然后精神上也都是完全乐观向上,积极的状态,我觉得这种情况其实是很难达到的。但是我们如果能带着一个乐观的态度去与病共存,然后去适应它。
我之前就是做过一小期短节目,管帕金森叫“帕先生”,我们如果能够天天跟帕先生特别和平地相处,然后和它共同成长,我觉得这就是蛮好的一个状态。
王兴:
感觉梅老师说话的时候整人都在发光,当然可能听众朋友们看不见,但是我能看见。但是我刚刚还想到了一个吐槽,就是梅老师在那个课上讲同学们,我们每个人真的都是健康的吗?脚底下会有一个同学说梅老师您肯定是不健康的,您都快“脑梗”了。
梅珊珊:
对,我现在天天我就说当我做完手术之后,因为我后来去给我的心脏封堵,然后做完手术之后,我就跟他们说我有一颗“钢铁的心”。
王兴:
对,其实有的时候不管是肿瘤疾病也好,包括非肿瘤疾病也好,很多年轻人可能都会摊上点什么事,但其实有的时候会觉得我摊上某个病我这辈子就完了,或者我就很难跟别人去交流,但是我觉得一方面自己要努力,另外一方面如果我们身边遇到这样的朋友,我们也不要每次跟人聊的时候都用一种很sorry的这种语气和神态去同情他,对吧,应该给他更多的肯定。
如果认为对方就是希望不想提这个,或者说他不在乎你提不提的话,那你也没有必要刻意地去回避,你就是自然地去聊天,我觉得可能对方也不会特别介意。当然这个是建议在我们好好沟通的前提下,但是前提就是不要像对待病人的态度去一直地呵护他,可能对他来说未必是很受用的。
10. 神内科疾病症状发散提问
- 交感神经型的颈椎病,如何判断是去神内科还是去骨科?
王兴:
我们最后一部分就是建议与发散,其实就是回答一些看理想听众朋友们在上一集骨科当中留言的一些问题。
比如像有的网友会问,交感神经型的颈椎病,那怎么判断我是去神内科还是去骨科,还是它们两个之间会互相转诊?
梅珊珊:
会互相转诊的。包括很多我做帕金森都有很多从骨科转过来的病人,就是因为虽然颈椎可能会引起来,比如说神经的压迫,出现手麻、胳膊疼等等这些问题。但是同时颈椎还有可能引起来像头疼,或者是脖子发硬,包括这种颈性的眩晕这种其实都是有可能会出现的。但是那就看他首诊在什么地方,他如果首诊在骨科,可能骨科就会先去排除骨科方面的问题。
因为很多人颈椎都有事,就即使咱俩去做个颈椎的片子,可能颈椎都有什么椎间盘突出,压到哪,包括我上面的主诊,他颈椎都快压成跟糖葫芦似的了。但是骨科也说,那你先可能也不需要处理。
所以就是先把它查完,然后有没有相应的责任的症状,然后我们需不需要处理。
那如果他先就诊于我们科了,那可能在我手上,我可能也会给他第一颈椎查一下,但是也有相应的别的,比如血管查一下,然后或者是头的核磁可能也要查一下,去排除跟我们相关的一些问题。所以就是在哪科就诊都OK,因为我们其实是有很好的这种互相转诊的机制。
但是当然我所以我觉得就是刚才我看你在前面也曾经提到的就是关于“以疾病为中心”的这件事情。就是以前在在早先的时候咱们治病很多时候就会是比如说我去内科,或者去外科,然后现在就是所有的这个科室就越来越细分了,就内科又分出了什么呼吸消化、内分泌等,越分越细,然后外科就开始分什么,心外、胸外、普外,也越分越细。
然后我们神经内科也从内科被分出来,神经内科我们现在又分了十几二十个亚专业,就像我们医院那神经内科二三十个组,每个组都是不同的小的亚专业,那越分越细。但是越分越细,后来到现在慢慢又开始,所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合。那现在大家又开始就是“以疾病为中心”去进行治疗。
我相信像你们做胸外,现在很多喜欢叫做肺癌中心对吧,那肺癌中心其实肯定就不是一个胸外科,它一定还有呼吸科、影像科、病理科,然后相应地来支持它才能成为一个肺癌中心。而我们现在就是在做像帕金森,我们会做帕金森中心,然后痴呆有痴呆中心,脑卒中有脑卒中中心。然后当然现在做眩晕,也不是说现在所有疾病都能够,因为有的疾病人群的问题不够大,也不足以让这么多学科来真的去共同支持。但是会越来越多的我们会找不同的学科来一起看这个病,我觉得这个是现在的一个大的趋势。
- 从神内的角度,对普通人来说有哪些生活习惯和预防方面的建议?
王兴:
非常好,非常好。那就是那就是回答一个特别官方的问题。估计这个问题你已经回答了太多遍了。就是从神内角度,对于普通的年轻人来说,有没有哪些生活习惯和预防检查方面的一些建议呢?
梅珊珊:
我觉得就是因为现在咱们那个体检还是做得蛮好的,现在大家越来越会重视自己的体检。那神经科其实我们最希望患者去查的,因为最好发的,为什么说现在大家都关注脑梗,因为脑梗目前还是最好发的,尤其是当咱们的这个生活越来越好之后,“三高”的发生率越来越高了之后,其实脑梗的发生率也在逐年的增加的一个过程。
所以做心脑血管的这些检查非常非常的必要,这个是我觉得尤其是咱们40岁以上了之后,更要关注像颈动脉还有脑内的超声的检查,来更早地发现我们的血管有没有问题。当然这个定期的做头的核磁的检查也是。当然核磁,因为做起来费用或者占时会稍长一些,但血管超声就要相对的简单。那咱们也可以隔一个周期去做投的核磁的检查,能更好地帮咱们去尽早地发现一些高发的神经系统的问题。
王兴:
那就是有的朋友他有神经衰弱,他就是不容易入睡或者容易早醒等等。那这些可以去室内就诊,有没有好的办法?
梅珊珊:
对,就是我刚才就说了年轻人最常见的就是睡眠问题,尤其在咱们现在高压的情况下,我觉得这个睡眠障碍非常非常多见,也是我们神经科很常见的事。所以现在我们医院有睡眠中心,我们科就有睡眠中心,就专门收支对有睡眠问题的病人,然后来看他的睡眠是什么样的问题,是哪一个睡眠阶段的问题,然后有没有伴随一些特殊类型的睡眠障碍,然后再进行相应的治疗。确实就是我们科管的事。
王兴:
那我想问一下,就是不同的睡眠的障碍,他吃的药就是不一样的,是吧?
梅珊珊:
对,不一样。
因为睡眠障碍其实有好多种,就咱咱们最常见其实是失眠,那但是失眠又分很多种,失眠有那种入睡不好的,还有刚才你说的早醒的,早上醒的早的。还有就是片段化睡眠,就中间总醒。那不同的,是入睡的不好的话,这种我们要用一些比较短效的很快诱导睡眠的药;比如早醒那种,我们就要用更长效一点,要让他睡得长一些;然后中间那种片段化睡眠的可能也要用相对长效,让他的深睡眠多一些的药。因为那种片段化睡眠就说明它深睡眠其实比较少。
梅珊珊:
那除了这个以外,其实还有就是像那个有些“不宁腿”,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腿放哪都不舒服这个横着竖着,然后必必须起来走一走,那腿才能觉得舒服,那就不宁腿。然后还有就是刚才说那个梦游,还有就是睡觉的时候这个拳打脚踢这个打人的,那个拳打脚踢打人的那个,我们现在特别关注,因为他是帕金森病的前驱症状。所以对要发现拳打脚踢的赶紧来找我们。
王兴:
就你看老公老婆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就拖到这个梅老师门诊来看一看。
像我们外科就把它搞得很机械,如果谁说失眠了,给瓶安定,然后对这个患者来说,就是先开褪黑素,然后褪黑素不行了,就开什么思诺思(酒石酸唑吡坦片),反正就这些没有把它搞得很细致,但其实还是应该根据自己的这个睡眠障碍的类型,然后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这样一个药物,对吧?
梅珊珊:
对,是的。
王兴:
好,梅老师我想问,就是我们胸外科的话,大家都知道这个肺里长个东西,或者这个肋骨断了,知道来听外科那什么样的患者,什么情况下说我这个病我应该去奔神内科找您去看病?
梅珊珊:
这个问题其实问起来会有点广,所以实际上我们科确实会有很多病,他会从别的科转过来。
比如说那胸外科胸腺瘤出现重症肌无力的,是吧,然后就对就跑来找我们来了,所以还是会有一些交叉的。但是我觉得可能在这可以让大家了解一些,就是相对咱们生活中比较常见的要第一时间来找神经科的。当然头疼、头晕不用说了,大家肯定一下就知道要来找神经科了。
那个刚才说的那个脑梗,我觉得还蛮需要大家要立刻识别到的。就是如果我觉得包括咱们自己,然后包括家里人,我觉得你都可以第一时间来想这个事,就是如果发现突然说不了话了,想想梅大夫在门诊发生的事,第一时间说不了话了,然后一边胳膊腿动不了了,然后突然嘴歪了,如果发生这个事情,请第一时间不要有任何犹豫打120,或者打999赶紧到医院。这个一定是神经科出现问题了,而且是神经科可治的,而且治的效果还很好的。这个是的。
王兴:
所以就是一些特异疾病要想到神经科,然后别的疾病就还是靠转诊。
梅珊珊:
肌无力
对,然后还有什么就是觉得如果自己无力,因为这种无力,可能我觉得可以简单这么总结,因为头疼、头晕,其实这种大家很常见,很容易找到了。那无力大家也要想到要先找神经科,就是各种类型的无力,甭管是刚才我说的一半边没劲还是全身没劲,还是说光是腿没劲或者光是手没劲,这种情况下其实也是可以第一时间找到神经科的。
麻木
除了没劲以外,麻木就这种都是咱们很容易识别出来的东西。麻木也是可以,无论是一边胳膊腿,两边胳膊腿,或者说一半的不腰以下等等,或者一半边脸麻这个也是就是我觉得这种都是特别好识别的,可以来找这个神经科的。
说一个我我们我我这个专业方向比较常见的,有很多人会从眼科转诊来,比较有意思就是眨眼,好多人会去眼科以为是干眼症,然后看了一圈,然后什么眼内异物等等,然后就由最后来其实是一个眼睑痉挛。这种也就是眨着眼啦,或者嘴抽,反正脸上这种特殊奇怪的动作,或者身上特殊奇怪的动作也都可以来找我们。
王兴:
对,所以其实观众我们听众朋友们不用特别焦虑,说我是不是挂号就跟考试选择题一样,我必须选对不能选错。其实对我们大夫来说,很多挂错的都很正常,也没觉得会怎样,转诊就好了。当然可能会给病人带来的一些麻烦,是可能已经请过一天假了,或者挂完一个号了再挂另外一个又挂不上了,还要再等一天。这个确实是的。
但有些时候哪怕我们去挂号,我们也很难识别。在当下这个状态下,我们就一定是这个科的毛病,他也是需要做一定的检查之后才能确定到底归哪个科室去管的所以也不用特别焦虑。
梅珊珊:
对我,所以要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就是就是什么都得来看。
王兴:
对对对,什么都来看就行。
那也就不多耽误您时间了,您早点休息,您工作太辛苦了,不像我们划水,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梅珊珊:
谢谢,谢谢,谢谢。今天聊得很开心。
结语
非常感谢梅老师的分享,从来也没有想过和神经内科的聊天可以这么搞笑又这么舒服。确实在我们的身体里神经是起到一个指挥官和司令部的作用,那解决了神经内科的疾病,可以让我们能够活得更舒服,活得更放松。
而梅老师这次在节目当中也提到过他自己存在心脏的问题啊,叫“房间隔缺损”。那么类似的问题题呢,其实很多当代的朋友呢都很担心自己会猝死。所谓的猝死呢多数都是心跳骤停,或者在年轻的时候就患上了胸闷憋气这些心绞痛症状。那么对于年轻人来说,我们应该如何来保护自己的心脏呢?我们下一期节目再和朋友们分享。
你也可以把你想了解的内容和问题都提在评论区,我们会把这些问题呈递给下一位对谈嘉宾。
好,我是王兴,我们下期节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