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稿

你好,我是非洲的青山。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动画片《狮子王》?如果看过,也许还记得,小狮子辛巴的爸爸木法沙为了救他,奋不顾身地跳入角马群中,不幸被成群飞奔的角马踩死的故事。
这一集要讲的,正是这群飞奔的角马。

东非动物大迁徙直播

2013年3月底,央视拍摄团队来到了塞伦盖蒂,他们正在制作一期直播节目,叫《东非动物大迁徙直播》,希望用直播的形式呈现塞伦盖蒂草原,特别是角马迁徙的场面。据说这是全世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2012年他们曾经在肯尼亚马赛马拉国家保护区做过一场直播,反响很好,于是现在他们转战到塞伦盖蒂。塞伦盖蒂是所有迁徙角马的出生地。
在这个直播节目里,我是以驻塞伦盖蒂国家公园中国代表的身份去讲解各种的动物习性。我解释了角马的行为习惯,也拜访了角马的邻居们,例如长颈鹿、火烈鸟、狮子、大象、河马这些,后面都会说到它们的故事,这里主要说角马。
严格地说,角马既不是我们常说的牛,也不是马,更不是羊,它的学名叫“白须牛羚”,动物分类学把它们划到了狷羚亚科牛羚属里面。但因为《动物世界》深入人心,角马这个名字已经流传开了,为了方便,我们现在也都以角马来称呼它们。
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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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马体形适中,四条腿细长,吻鼻部高而弯起,体长大概有1.8米~2米,体重有200~250公斤。脖子上长着鬃毛和胡须,胡须是白色的,显得有点儿老气。
雌角马、雄角马都有弯角,而且角没有分叉,非常光滑,它们会用角来争夺配偶,以及抵御天敌进犯。角马主要分布在非洲大陆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地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除了稀树草原,在茂密的灌木丛和潮湿的湿地边缘,我也经常看到它们黑得发亮的身体。
角马胃口很大,一天24个小时,它们有16到20个小时都在吃东西。在塞伦盖蒂的草原上,这些角马像一台台巨大的割草机,每天都在以顺时针的方向,轰隆隆碾过草地。
为了减少在食物上的竞争,吃草的动物会有不同的采食范围。比如羚羊是吃草尖的叶子,岩羚吃矮层的树叶,黑斑羚吃中层的树叶,长颈鹿长得高,就吃顶层的树叶,大象牙口好,那可以吃树皮、树根。
长颈鹿吃着金合欢树的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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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马比较挑食,和汤姆逊瞪羚一样,喜欢吃营养高的嫩草。干草、黄草都不吃。所以旱季的时候,它们就得迁徙到有青草的地方。
因为对草营养要求高,角马必须长途迁徙,寻找可吃的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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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马比较朴素,啥草都吃。虽然斑马也迁徙,但迁徙路线和角马不太重合,它们可能走到中途就停下来,有些甚至会掉头回到出发地。
角马和斑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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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吃草的动物可以吃露水,也从树叶、小水坑里找到一些水分,比如黑斑羚和鸵鸟,它们都不迁徙。
懒人有懒人的办法。这些不迁徙的动物经常会结成联盟,聚集在一块矿物质丰富的地方,一起进食,一起排泄,把这里变成一个微型的生态系统,让青草能够接连不断地长出,好帮它们熬过漫长的旱季。

塞伦盖蒂法则

根据德国法兰克福动物园园长Bernhard Grzimek教授的统计,在上世纪50年代,非洲角马的数量大概有9万只。但到今天,经过坦桑尼亚政府和国际野生动物保护机构70多年的努力,角马数量已经到了150万只。事实上,除了北美的驯鹿群,人们很难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看到这么多的有蹄类动物。
如果你在雨季开车从恩戈罗恩戈罗保护区去塞伦盖蒂,沿途就会见到铺天盖地的角马,密度极高,黑压压地连绵不断,一直到天边。同样,旱季时到塞伦盖蒂北部的马拉河流域,也能见到一样的景观。有密集恐惧症的朋友建议三思后行。
塞伦盖蒂角马的数量这么多,有人担心,按这个速度繁殖下去,角马的数量可能会超过300万,甚至500万,太多的角马会不会把塞伦盖蒂的草都吃光?
英国的科学家Anthony Sinclair在他的《塞伦盖蒂往事》一书里就提出过这个疑虑。他在塞伦盖蒂研究了五十年后,结果发现角马数量虽然在上世纪70年代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从9万只到了130万只,但从那以后,角马群的数量就一直维持在130万~150万的区间里徘徊,没再有更多的增长了。
Sinclair还发现,角马也有自己的“计划生育”,当它们发现种群数量变少的时候,它们就会快速繁殖。当数量过多、密度过大,它们又会因为食物不足,自觉地减少生育,来使整个种群保持稳定。
生态学上有一个概念叫“环境容纳量”,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一个物种在有限环境中有限增长,才是自然界普遍合理的生态现象。
实际上,前面提到的法兰克福动物园园长Grizmek教授统计角马数量只有9万只的时候,并不是正常现象。因为那时非洲的角马们正在遭遇严重的传染病,这是一种家牛携带的牛瘟,每隔几年就会在塞伦盖蒂爆发一次,当时有85%的角马都死去了,剩下的角马是因为产生了对牛瘟的抗体才活下来。
所以等到70年代,角马重新进入了正常的繁衍模式,数量很快就上升了,塞伦盖蒂也跟着恢复了活力。
角马对塞伦盖蒂很重要。有一条著名的“塞伦盖蒂法则”,是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威斯康辛大学遗传学教授Sean Carroll提出来的。
我们以前常说“世间万物,众生平等”,但Sean Carroll认为,有一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重要,角马就是塞伦盖蒂的重中之重,它们是稀树草原生态系统的“基石动物”,制定着塞伦盖蒂的运行方针,角马的数量会直接或间接地决定草原上大部分动物的数量。
比如,角马就特别决定着狮子的数量。
母狮们合力捕杀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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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塞伦盖蒂跟踪狮群的时候也发现,狮群的繁荣昌盛,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角马在它们领地的停留时长。如果角马停留得够久,狮子们就能获得足够的食物,数量就会不断增长,如果角马群停留的时间短,狮子们就得忍饥挨饿,许多小狮子会饿死,严重的,可能导致整个狮群都会瓦解。
角马是狮子最重要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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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角马很大程度上影响着别的动物。但是角马在哪里停留多久、怎么迁徙、什么时候迁徙,虽然有一定规律了,但也取决于那一年塞伦盖蒂的天气。

跟着降雨云

我们摊开地图,会发现,塞伦盖蒂的东南部是一系列山峰,比如乞力马扎罗山、梅鲁山、恩格罗恩格罗火山、伦盖伊火山等,它们阻挡了印度洋吹来的盛行风,导致位于山峰西侧的塞伦盖蒂形成了一个总体缺雨的干旱区。我在的塞伦盖蒂的东部每年的降雨只有500毫米。
但如果沿着塞伦盖蒂东部一直往西边走,300多公里后,就会到达非洲最大的湖泊维多利亚湖,维多利亚湖有6万平方公里,大面积的湖泊和周边的森林形成了自己的小气候,经常会在湖面有小暴风雨,这些降雨在干旱的季节,可以给东边来的角马以及一些别的食草动物提供救命的供给。所以在整个塞伦盖蒂,是有两个气候分明的区域,西北部地区湿润多雨,东南部地区干燥少雨,降雨从西往东逐渐减少,所以吃草的动物们就需要跟着雨季迁徙。
每年塞伦盖蒂会有大概两个雨季,11月到12月是一个短暂的雨季,3月到5月是一个比较长的雨季。但11月到12月的这个短暂的雨季经常缺席,有时候两个雨季还叠在一起来,形成一个漫长的雨季,尤其是如今厄尔尼诺现象越来越严重,这种不稳定的现象在我在塞伦盖蒂的年份里,常常发生。
厄尔尼诺现象,是指发生在热带太平洋海温异常增暖的一种气候现象,它会打乱了全球气压带和风带的原有分布规律,造成全球气候的变化,也常常形成严重的气候灾害。塞伦盖蒂在这样的情况下气候也变得更加变幻莫测。

在格鲁米提河第一次跨河

跟央视的那场直播,我是在4月的时候加入的。
在这之前,角马已经集中在塞伦盖蒂东部和南部的短草平原完成了生产,黑压压的角马群每天都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声,像一场庆祝的露天歌会。生产的时间只持续了十多天,暴雨一直下个不停,草长得很好,母角马们也吃得很好,有足够的奶水可以喂养刚刚降生的小角马。
角马的数量虽然大,但想看到或拍摄到角马生崽的那一瞬间却不容易。因为母角马比较胆怯,很少在众目睽睽下生产,它们一般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分娩。
何况央视的拍摄团队驾驶着6、7辆越野车在草原上,声势浩大,浓烟滚滚,母角马们远远地就被这样的声响吓走了。而且它们还能根据周边的环境,把分娩的时候推迟数个小时。所以虽然央视团队用地毯式搜索的劲头忙活了好几天,还是没拍到小角马的降生场景。
4月,大雨还在持续,但降雨云已经开始往西北方向移动了,角马也跟着雨,沿着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边境线,往多山的西部走廊去。
我们一行人就住在塞伦盖蒂南部Ndutu湖边,每天衣服鞋子都被雨水打湿,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更难受的是,帐篷里面没有洗澡水,只能用有限的饮用水润湿毛巾,擦拭身体。
草原上青青一片,角马依然在吃草,每天大概移动4到10公里距离,我们的直播就每天跟着角马的移动而移动。
通常我们会在当地时间的早上7点开始直播。凌晨4点起床,简单洗漱之后,就开车去找角马。一旦找到,确定了直播位置,就架设机位,调试信号,做好准备工作,在直播前1个小时各就各位。
在去往西部走廊的路上,有一个重要的直播点,是格卢米提河,这是角马们的第一次跨河。
格卢米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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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鲁米提河对连续奔跑了十多天的角马来说,是漫长迁徙路上的第一个最大的水源。干渴的角马,常常会在这里沿着河岸一字排开,集中大量补水。
但水里也生活着东非鳄鱼,鳄鱼是很有耐心的杀手,它们会像一块枯木一样,静静地漂浮在水里好几个小时,只露出一小点鼻孔来呼吸,专心喝水的角马完全注意不到,等到注意到的时候,鳄鱼已经只离不到半米的样子了。鳄鱼会像弹簧一样,突然从河里跳出来,把角马拖到水里杀死。
潜伏在格鲁米提河里的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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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差不多是6月中旬,雨季差不多结束。大部分活下来的角马越过格鲁米提河后,会继续往北边走,北边有两岸都长着旺盛青草的马拉河。

在马拉河第二次跨河

在前往马拉河的路上,有大概上百公里的荒地,很多老弱的角马会体力不支倒在这里,我开着车往马拉河去,一路上会看到很多老角马的尸体。尸体旁边,秃鹫一直在盘旋,斑鬣狗和胡狼也在忙碌。
马拉河是一条从肯尼亚流去坦桑尼亚的河流,上游的一部分在马赛马拉,下游的一部分在塞伦盖蒂,大部分角马到了这里就会聚集在马拉河的两岸,有20%~30%的角马会继续而上,到马赛马拉保护区去。我们主要是观察在马拉河的这部分角马。
在马拉河边的休息期间,母角马们会经历一个发情期,差不多一个月后,90%的母角马就会怀孕。
公角马激烈打斗争夺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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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越来越多的角马会在马拉河边汇集,队伍有时会排到30公里。黑压压地簇拥在河滩上,场面很混乱,先到的角马常常会被后来的角马挤到河里,第二次渡河基本上在这时候就在要开始了。
角马们过河时前赴后继,跳下悬崖,有的角马就此摔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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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央视摄制组也返回塞伦盖蒂做第二场大规模直播。我们20多人在塞伦盖蒂马拉河边连续拍摄了18天。因为马拉河边住宿困难,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我们只好住在塞伦盖蒂东北部的一家酒店,这样每天要开车往返150公里以上。
马拉河纬度在南纬1度左右,日照强烈,脖子和手臂的皮肤都被太阳晒得刺痛,正午的时候河边温度可以到40度,我们都饱受煎熬。除此之外,还有恐怖的采蝇,这种吸血苍蝇几乎无孔不入,即使穿着牛仔裤也隔挡不住。一旦被叮咬,皮肤上就会肿起一个大包,又疼又痒,几天都消不了肿。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每天能拍摄2到3场角马群横渡马拉河,有时过河场面会持续1到2个小时。
马拉河里当然也有鳄鱼,先入河的角马往往就是面临着丧生的命运,场面依旧血腥,角马在嘶叫、哀嚎,河边水沫、尘土和角马的鲜血混在一团,河面上甚至会笼罩着一层血雾。角马们踩着同伴的尸体,从激流和乱石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因为只有游上河对岸,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角马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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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大概有5%的角马在马拉河里死去,这5%里有一部分是被鳄鱼咬死,更多的其实是被同伴踩死。
这样的事每年都发生,2015年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当时BBC的记者也到马拉河来做了现场报道,据说这是20多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角马渡河。
这一年的暴雨格外多,河水暴涨,淹没了对面的浅滩,角马们找不到合适的登陆口,只能拥堵在河对岸的陡坡下面,像叠罗汉一样往上爬。后面的角马不知道前面的同伴正在找路,还是源源不断地朝密集的地方涌过去。
水中的角马挤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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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角马很快就被后来的推倒踩踏,成了肉泥,躯体顺着河流飘下去,有些则是成了肉垫。幸运的就踩着同类的尸体往对岸去。但被河水泡过的路太滑了,很多爬到一半就会掉下来,变成新的肉梯。当时有几万只角马在河中丧命,尸体甚至堵塞了河道。
2015年角马渡河,伤亡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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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条鲜活的生命,就是转眼间没了的。我目睹这个过程,既激动又伤感。河的两岸还有不少角马,它们不断顺着各个渡口奔跑,是不是在寻找失散的同伴和亲人?但眼前只有堆积如山的尸骸,它们停下来,看一会,叫一叫,像是集体恸哭哀悼。我想,看似憨笨的角马对落难的同类也是有情感的吧。
淹死和被鳄鱼攻击的角马尸体挡在迁徙路上,秃鹫和秃鹳在享受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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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几天,全塞伦盖蒂的秃鹫都会飞到马拉河来,啄食河里面的角马尸体。尸体太多了,每一只秃鹫都吃得很饱,像母鸡抱窝一样懒懒地蹲在地上,我开车靠近也不飞走。鳄鱼们也吃饱喝足了,集体趴在河滩或河中的大石头上晒太阳,一整天都不动弹。
秃鹫,在草原上扮演着清洁工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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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河水中的角马尸体很快就变质发臭,10公里外都能闻到恶心至极的臭味。这一年,我就住在马拉河边不到300米远的一家帐篷营地,整天都被呛得几乎不敢呼吸,饭也吃不下。国家公园派人沿着河道消毒,以免传染病扩散。我早早的收拾好行李,打算提早回小石屋去。
角马渡河一直是我跟踪拍摄的重点,我会记录下每一次角马过河的时间、数量、持久度、死亡率。
我第一次看到角马跨河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上万只角马嘶叫着从我触手可及的面前跑过,地面被踏出了轰轰烈烈的感觉,空气也像着了火一样。我那时的心情,真有种“这辈子够了”的感觉。我开始认同前辈摄影师们说的:以前,这个星球上没有电脑、手机、汽车、飞机、体育场、购物中心,但她依旧精彩。
角马是草原上绝对的弱势群体,它们意念坚强又执着。角马们横渡格卢米提河和马拉河时,恐怕明明就知道前面危机四伏,但还是跳入水中。入水的一刹那,是有一股悲壮的抗争之美的。
我拍摄角马迁徙11年,直到今天,还是不能弄清角马们反复渡河的原因。之前我以为角马群横渡是为了到河对岸吃青草,但观察了很久之后,就发现角马经常放着这一侧河岸上的青草不顾,一定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对岸进食。没过几天,它们又像着了魔一样劈波斩浪地游回来。
同一群角马可能今天到了河西,明天又回到了河东。这种风风火火、不辞劳苦、反复折腾的行为风格,恐怕世界上很少有动物这样。难道它们把渡河当成一种业余消遣?或者是觉得在血与水的考验中更能锻炼出紧密的团体精神?还是说是为了考验年轻角马的生存能力?
我不知道。后来想想,角马的生存哲学就是抱团生活,也许抱团的数量越大,它们就越有安全感吧,所以只要当它们发现河对岸有很多同伴,就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产生渡河过去的冲动。
不过角马过河的难度现在在逐年降低,死亡也在逐年减少,因为马拉河的河水在持续下降,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马拉河上游的森林因为人为砍伐,蓄水能力下降了很多。再加上上游人口一直在增加,大量的河水被引导去灌溉庄稼,下游塞伦盖蒂段的水量就不足了,在有些年份,甚至有断流的趋势。
据说肯尼亚政府还计划在马拉河上游修水坝,开发电能。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马拉河可能会成为下一条大鲁阿哈河,大鲁阿哈河在旱季的时侯会变成一块一块小水塘。等到那一天,角马的“天国之渡”也会消失,想想真是让人揪心。
更让人揪心的还有盗猎,官方统计每年大约有2万只角马被杀害。在塞伦盖蒂西部边缘被村庄包围,这里是角马群去马拉河的必经之地。每当角马群接近这些定居点时,村民们就会下铁丝圈套或是直接用弓箭射杀。因为旱季没有庄稼,这里的村民也没有储备粮食的习惯,只能靠野生动物的肉充饥。
但因为监控和取证比较困难,国家公园拿不出有效的办法,法律在这里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2017年塞伦盖蒂的生物多样性研究项目办公室,还曾经给40只角马装过跟踪器,但不到一年,其中13个跟踪器就失去了信号,这个比例之大,超过人们的预期。
现在新冠病毒疫情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考验着塞伦盖蒂大草原,这对角马大迁徙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呢?我很难马上做出定论。但显而易见的是,塞伦盖蒂国家公园的旅游业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几乎全面瘫痪。
疫情不会很快结束,在整个非洲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有理由担心,谁能替我们保护角马?
角马是塞伦盖蒂的“基石动物”,它们会直接关系到稀树草原的维持和延续,角马群在3万平方公里范围内周而复始的大迁徙,会促进草原每一处的能量循环,它们不停地啃食青草、踩踏灌木,也用自己给其他草食动物提供食物。

回到塞伦盖蒂

奔跑像是角马的宿命,角马一生都在奔跑中度过。它们在奔跑中生长,在奔跑中求偶,在奔跑中交配,在奔跑中分娩。小角马出生3分钟就能站立,15分钟就能奔跑,只需要花上一天的功夫,就能跟上迁徙队伍的速度。
在马拉河休整一段时间后,10月末,降雨云开始南迁,角马们就又开始了奔波,这次是跟着雨调头往南,回塞伦盖蒂。这时候塞伦盖蒂刚结束五个多月的干旱期,枯黄的土地上还残留着野火燃烧后的痕迹。
角马们从一块块有几亿年历史的岩石旁边经过,这些地壳运动形成的巨石在石缝里贮藏了充足的水分,是蹄兔、石羚等小型动物的家,也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狩猎台。
前往塞伦盖蒂的回归之路,没有欢迎仪式,也只是一场生存赛跑。在黄昏或清晨,我经常看到狮子们站在石头上眺望,寻找角马的踪迹。一旦角马进入狮子的领地,它们就跃入草中潜伏前进,逐渐接近,将它们扑杀。狮子的捕猎充满智慧和耐心,只有聪明矫健的角马才能避免被吃掉的厄运。
等到11月快结束,角马的大部队基本就会回到了塞伦盖蒂东南部的短草平原。这里也是角马诞生的地方,雨水按照约定也来了,青草也长出来。经过长途跋涉的角马们终于可以喘口气。它们在这里会呆几个月,母角马开始准备生产。
到了第二年的2月底,50万只小角马几乎就一起诞生了,湿漉漉的大地成了小角马天然的产床,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新生命。
为了躲避敌害,角马来到塞伦盖蒂南部短草平原生育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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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观这一场降生,让我充满了对生命的敬畏,像《乱世佳人》里的斯佳丽一样,我也从自己郁郁寡欢的生活里抬起头来,明天会是新的一天,我也会在我的生命里生生不息。
小角马出生后不到3分钟就能站立吮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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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和角马一起,等这一年的雨季结束,我们再一起踏上漫长的迁徙之路。
这一集就到这里,下一集说狮子的故事,它们是角马最大的天敌,下集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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