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要点
1. 《神曲》的基本内容
2. 但丁的生平故事
3. 《神曲》中的地狱模样
4. 《神曲》中的炼狱图景
文稿
你好，我是徐贲。今天我们进入但丁《神曲》的第二讲。这一讲有两个主题：罪与赎罪。
上一讲说到，现代人为什么还要阅读700多年前的《神曲》，因为它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和我们人类相关的恒久命题，也就是“罪”的问题。
《神曲》里描绘了多种罪孽，如情欲、贪吃、贪婪、易怒，这些是人类的通病。今天，许多人不再把这些罪孽视为严重的道德罪过问题，而是将它们归为“健康”问题。他们求助的不再是信仰、神学或道德哲学，而是医学、医生和心理咨询师。但是，罪的问题其实比病要严重得多。
那么，《神曲》里的罪和赎罪是怎样的呢？今天，我们就一起来游历一下神曲里的地狱。
15世纪末意大利佛罗伦萨的著名画家波提切利的作品《地狱》
《神曲》的结构和开篇
《神曲》是一首长诗，采用了中世纪流行的梦幻文学的形式，作为一个中世纪末期的作品，《神曲》不可避免地和宗教相连，它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基于基督教流行文本，包括《圣经》的景象，讲述了故事的主人公但丁，在诗人维吉尔的带领下，进入地狱的深处，穿过地球，到达地球的另一边，然后攀爬《炼狱篇》里的那座炼狱山，最终与他相爱的贝阿特丽切一起进入天堂的故事。但丁在《神曲》中见证了地狱、炼狱和天堂，遇到了许多来自神话、古典时代、早期基督教和《圣经》的历史人物，比如荷马、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凯撒大帝、亚历山大大帝、犹大、所罗门等等。
整本书分为三卷，分别为《地狱》、《炼狱》和《天堂》，每卷三十三篇，加上序共一百篇。我们将在接下来的几集节目中， 主要讨论《地狱》和《炼狱》卷。
《地狱》是《神曲》的第一个部分，也是三个部分中最受欢迎的。我们小时候，通过各种书籍、电视、电影，可能对地狱都有自己的想象，今天我们就来见识下《神曲》中的地狱。
《神曲》一开始记述了但丁35岁时，在人生的中途，误闯进了一座黑暗森林，然后被三只猛兽拦住了去路。有分析者认为，这座黑暗森林就象征着罪恶，而三只猛兽，母狼、狮子和豹子，有的说象征了贪欲、野心和逸乐，有的则说他们象征着教皇、法国国王和佛罗伦萨人。
这里稍微简单地说一下但丁的个人经历。他是意大利佛罗伦萨人，出生于1265年，生活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当时佛罗伦萨政界分为两派，他所属的那一派在政治斗争中失利，他也被放逐出佛罗伦萨。他的个人生活也不顺心，心爱的女子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他自己的婚姻并不是很幸福。因此有人说，但丁在《神曲》里把自己作为主角，抨击的是他所憎恨的人，三只猛兽就是其中的象征。
但丁被猛兽拦住了去路后，自然选择了呼救，这时候古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灵魂就出现了，对他说：“你不能战胜这三只野兽，我指示你另一条路径”。
注意了，从这里开始，我们就要进入《神曲》里的地狱了。
《神曲》中的九层地狱图
九层地狱的模样
但丁和维吉尔首先来到的是地狱的大门，上面刻着“这里直通悲惨之城，由我这里直通无尽之苦，这里直通堕落众生……我永存不朽，我之前，万象未形，只有永恆的事物存在，来者啊！快将一切希望扬弃!”（Inferno III 1-9）。这句话可能你听着会有点耳熟，一直到现在，很多讲盗墓或者其他一些恐怖题材的电影电视都喜欢把这句话放在一个恐怖的空间前面。可见《神曲》的影响力。
进入地狱大门之后，但丁和维吉尔先来到了地狱的过道，也有人叫它“前地狱”（Ante-Inferno），还没有真正进入地狱。在这里的是些什么人呢?他们曾经有过选择善和恶的机会，但却没有抓住这样机会，所以天堂和地狱都拒绝了他们。这种人一般被称作“骑墙派”，他们不断受到牛虻和马蜂的折磨和追逐，被逼得片刻不得喘气休息。这儿也有一些天使，是那些在善与恶的战争中不选择任何一方的天使。他们也在经受折磨。
这里显示出一种比较特别的价值观就是：在善和恶之间不作选择，这本身就是一种恶。
这种人上不了天堂也下不了地狱，有种我们说的“永世不得超生”的味道。
经过这片区域后，但丁和维吉尔一起来到了一条大河边上，这是地狱的边界，许多人都在等待摆渡人卡戎（Charon）划的渡船。卡戎是谁呢？他是一个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划的船是去地狱的。《神曲》里渗透着许多希腊和罗马神话。
卡戎载着但丁和维吉尔过了河，来到地狱的第一圈，这个地方叫“凌波”（Limbo），也就是地狱边境的意思，在这里的人都是有德性的异教徒。
包括我们熟知的荷马、苏格拉底这些人，他们都做了伟大的事情，有光荣的事迹，在道德上过着正确的生活，但却不接受基督教或是根本就生活在基督教存在之前，或是从未受过洗礼，所以也就都没机会得到永生，没有升入天堂的希望。上帝允许少数这样的人直接进入天堂，如《圣经》中著名的人物诺亚和摩西，但绝大多数都聚集在凌波这个地方。这里没有惩罚，但弥漫着悲伤。这里的人是如此靠近天堂，但就是进不了天堂，只能永远待在外面。
听到这里，你可能有很多疑问，或者替这些圣贤伟人觉得不公平，但这就是那时候基督教独大会产生的正常情况。
接着，但丁和维吉尔来到地狱的第二圈，这里居住着纵欲放荡的人们，他们以前经不住诱惑，现在受到永恒的诅咒和折磨，狂暴的飓风风力强大，无情地鞭打他们，把他们撞到岩石上。
第三个圈里是贪食的人们，那里持续地下着大雨，那些被惩罚的人躺在地上，永远无法移动，肮脏的碎屑和污水落在他们身上。还有三只恶狗居高临下地狂吠，撕咬这一圈贪食的人的灵魂。
地狱第四个圈里是贪婪的人们。在这里，有一个名叫Plutus的恶魔，他在希腊神话中是金钱和财富之神。在这里，贪婪的人们无休无止地彼此搏斗，互相折磨，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地狱图，佛罗伦萨“但丁之家博物馆”制图
地狱的第五圈对着一条巨大的河流，那就是冥河。这里住着一些愤怒的人，他们永远相互争斗，愤怒地互相抓咬。除此之外，这儿还住着闷闷不乐和坏脾气的人，他们淹没在水下，呼吸困难，在黑烂泥上窒息，跟谁都不合群。
过了第五圈，维吉尔和但丁基本上就来到了地狱的深处了，这是更可怕的地方，也就是第六到第九圈。这里有一座城市，它被堕落的天使守卫着。他们不准维吉尔和但丁进城，并大声吼叫说：“活人一律不可以进入。”就在这时候，一位信使从天而降，命令守城门的为他们两人放行。但在这里，维吉尔不再能保护但丁了。
他们走进了一片巨大的墓地，这是地狱的第六圈。只见所有的墓碑都被火焰覆盖。在这里的都是些异教徒，还有那些宣扬假宗教的人。
虽然他们在地狱里已经见到了这么多可怕的景象，但维吉尔还是提醒但丁，下一个圈子里将会更加地恐怖。
到了第七个圈子，里面住着的是暴力的人。他们的暴力有许多类型，第一种是对他人的暴力，如杀人犯和军阀。第二种是对自己行使暴力或有自杀行为。最后是用暴力反抗上帝，如亵渎上帝，还有对上帝所创造的自然施行暴力。放到今天来说，就是污染环境，破坏大自然资源。
过了第七圈，维吉尔和但丁请一位名叫革律翁（Geryon）的家伙将他们带到地狱的第八圈。这个家伙是个野兽，但却长着一张人脸，所以是个欺诈的象征。他拥有巨大的翅膀，把但丁和维吉尔带到了地狱的第八圈，那是一个欺诈世界，人们都像恶魔般折磨周围的人或自我折磨。他们活着的时候，有的在生活中欺骗和操纵他人，有的是皮条客和性操纵者，有的是赌徒和造假货币的人，还有骗人的算命先生，在地狱里被妖怪用鞭子狠命地抽。这种折磨简直太可怕了，但却是他们罪有应得的。
最后一圈是地狱引力的地方，撒旦本人就住在这里。撒旦是一个巨大的三头兽，永远拍打着他巨大的翅膀，这使得这个地狱底层永远冰冷严寒，永不化冻。他在永远地惩罚着历史上最大的三个背叛者，出卖耶稣基督的犹大，还有出卖凯撒的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这里还有其他被冰冻惩罚的人们，他们有的背叛了自己的家人，有的背叛上帝，有的背叛自己的国家。
但丁也没有放过他自己的仇人，抓住机会就指名道姓地谴责一些熟人，说他们该下地狱，就该来到这个最可怕的地方。
维吉尔帮助但丁从撒旦冰冻的身体上爬下来。当他们站稳了脚后，却觉得头脚倒置，因为他们此刻开始上升，回到了地球的表面，但却已经到了地球的另一端，那里是炼狱的地盘。他们将从这里上升，去往天堂。
炼狱图景：赎罪的地方
维吉尔和但丁站在炼狱山下，这座山是堕落的天使路西法从天堂坠落，撞到地球上的时候形成的，山的最底层叫做“前炼狱”（ante-purgatory）。有许多人在这里等待，他们有的是被逐出教会，有的是悔改得太晚了。
但丁要说的是，一个人生前祷告的时间有长有短，这会决定他的灵魂要在炼狱里等待多久。如果到了晚年才认真祷告和悔改，那么他就一定要等待很长一段时间。
炼狱有七层，大致与基督教的七宗罪相关联。与在地狱遭受惩罚和折磨的煎熬不同，在炼狱里一层一层地上升，是一层一层的赎罪，当然，赎罪仍然有痛苦和煎熬。
炼狱图，佛罗伦萨"但丁之家博物馆"制图
第一层是赎骄傲之罪的地方，有这种罪孽的人们必须经受谦卑和羞辱的赎罪，他们背着巨大的石头，弯腰驼背，艰难前行。
第二层是赎嫉妒之罪的地方，这里的人们眼睛被铁丝缝了起来。
第三层是赎愤怒之罪的地方，罪人被黑烟笼罩着，非常孤独，还会在黑暗中见到可怕的幻象。
第四层惩罚懒惰和胆怯之人，罪人比赛叫喊和热情，为懒散的过去悔罪。
第五层里要赎的罪是贪婪和花费无度，这里的人们面朝地被绑着，无法移动，他们必须表现出对金钱和物质之外的爱来，大声喊出慷慨者的事例。
炼狱里的赎罪虽然也很痛苦、可怕，但最终是通往天堂的。
在但丁和维吉尔来到第六层的时候，发生了地震。这是一个信号：又一个罪人完成了赎罪，升向天堂去了。这里是赎贪吃罪的平台，生前暴饮暴食的人们在这里忍饥挨饿，瘦骨嶙峋。
接着他们又来到了第七层，那些生前放纵欲望的人们必须在这里走过火焰，毫不顾惜身体的痛苦，并大声叫喊保守贞操的好人好事。
但丁自己也必须穿过火墙，这时候他看到梦中情人贝阿特丽切在等候着他，帮助他完成了炼狱之旅，准备去往天堂。自此，炼狱部分就结束了。
小结
总结一下，今天我们很快速地讲了地狱和炼狱的故事，这是一个铺垫，我知道你可能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对于《神曲》中地狱、炼狱里定的那些罪和遭受的惩罚，也许和我们现在的价值观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所以，从下一讲开始，我们就来一同思考《神曲》对当代的中国读者提出了哪些现实问题。
你可以在节目的下面留言，谈谈你对“罪”的理解，你觉得什么罪是最不可原谅的？又应该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呢？希望能看到你的回复。好了，本期节目就到这里，感谢你的收听，我们下期再会。
*本节目内容由张磊转述